梁山军征讨方腊,一百单八将战死五十九人,幸存者或归隐或病亡,最后回朝受封的,只有十二员天罡正将和十五员天罡副将,宋江报丧式的表功奏章,估计赵佶和蔡京高俅童贯听了都会憋不住笑:“卿等一百八人,上应星曜。今止有二十七人见存,又辞去了四个,真乃十去其八矣!”

如果宋江肯在招安之初就服从枢密院调遣,一百单八将至少有一百个能活到靖康年间,那时候他们就可以在抗金战场上大显身手了。或许是宋江咎由自取,或许是老天爷睁开了一只眼,借方腊之手,除掉了很多穷凶极恶、恶贯满盈“好汉”——这是昏君奸臣喜闻乐见的结局,很多寻常百姓也并不反感。

在宋朝乃至现在的一些人眼里,宋江等人滥杀无辜死有余辜,李逵王英等人早一点丢命,手无寸铁的老百姓才能免于被做成烧烤和醒酒汤。

梁山好人多坏人少,但也不是一条好汉都没有,史进武松石秀都是好汉,但是他们落草为寇前却都不能说没有触犯古代、现代律条:九纹龙史进跟少华山三个强盗有来往,又杀了很多前去抓捕的衙差,按律应该判处斩首,附带没收全部家产;行者武松撕衣杀嫂、斗杀西门庆情有可原罪不至死,大闹飞云浦连伤四名可以算正当防卫,但是血溅鸳鸯楼,却难免有滥杀无辜之嫌;拼命三郎石秀杀裴如海和把风的报晓头陀,又伙同病关索杨雄杀了潘巧云和使女迎儿,也不能说一点罪都没有。

这三位好汉做事可能合情合理,但绝不合法,像黑旋风李逵、矮脚虎王英、菜园子张青、母夜叉孙二娘那样的男女头领,在任何朝代都应该凌迟处死,朱仝雷横那样的都头,至少也得免职充军。

要说在落草为寇前没有触犯任何律条的好汉,看起来似乎只有原渭州兵马提辖鲁达,也就是五台山文殊院和尚、大相国寺菜头鲁智深一人而已。

落草为寇前没有犯罪的好汉当然不止鲁智深一人而已,鲁智深在占据二龙山之前有没有触犯《宋刑统》,除了鲁智深之外,还有哪几位好汉是无辜被逼上梁山,这就是咱们今天要聊的话题。

在半壶老酒看来,鲁智深占山为王之前,虽然有意无意杀了几个人,但还真是无罪之身,他做的四件事,都不应该受到任何处罚,连批评也不应该有。

导致鲁智深弃官出逃的事件,当然就是三拳打死镇关西郑屠,但是跟《宋刑统》比对一下,我们就会发现他完全是在执行公务:郑屠手持利刃冲向百姓,在没有造成死伤的情况下,按律应该杖责二百,充军五百里或三千里、徒刑期为一年半到三年,如果他要杀伤的是朝廷命官,就按律当斩,任何一个差役或官兵都有权将其击杀。

郑屠当时已经有了杀人企图,这一点周边的吃瓜群众都可以作证:“郑屠大怒,两条忿气从脚底下直冲到顶门,心头那一把无明业火,焰腾腾的按纳不住,从肉案上抢了一把剔骨尖刀,托地跳将下来……郑屠右手拿刀,左手便来要揪鲁达。”

鲁智深当时穿着六七品武官才可以穿的绿色战袍(《宋史·卷一百五十三·志第一百六·舆服五》:“宋因唐制,三品以上服紫,五品以上服朱,七品以上服绿,九品以上服青”),郑屠却敢拔刀相向,这岂不是要刺杀朝廷命官?

鲁智深击杀郑屠,不管是误杀还是故杀,都是执行公务,不但无罪,反而有功。

鲁智深不识字(书中有“鲁达却不识字,只听得众人读道”的记载),也没读过《宋刑统》,他只是误以为自己犯了罪而已。

鲁智深在拳打镇关西之后、单打二龙山之前还做了三件事,那就是“桃花村里说姻缘”暴打小霸王周通、火烧瓦罐寺拍死了生铁佛崔道成、野猪林降服董超薛霸救了豹子头林冲。

在桃花山和野猪林,鲁智深都是制止犯罪,也都是有功无过,生铁佛崔道成该不该死,我们从水浒原著中也能找到答案,瓦罐寺的老和尚已经告诉鲁智深了:“这和尚(崔道成)、道人(丘小乙)好生了得,都是杀人放火的人。”

崔道成丘小乙杀人放火,寺中僧人是人证,他们拿着朴刀要杀鲁智深,也坐实了僧人所言非虚。这两个都是穿僧衣道袍的强盗,不管鲁智深还是不是提辖,都有责任将其绳之以法,当场格杀,也不算犯法,朝廷应该给予其奖赏和表彰。

鲁智深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前所做的这四件事,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惩奸除恶,合情合理而且合法,这可跟豹子头林冲为了落草为寇而纳投名状不是一个性质。

林冲前期是被高俅父子陷害了,火烧草料场不是他干的,他枪挑刀刺纵火犯陆谦、富安和差拨,也是在执行自己的看守之责,但是他为了取得王伦的信任而对路人动了杀机,那就是他的不对了——小喽啰说抢了一担财物就行了,林冲却一定要提着一颗首级向王伦交差:“你看我命苦么?来了三日,甫能等得一个人来,又吃他走了!你先挑了上山去,我再等一等。”

林冲在等什么,读者诸君自然心知肚明:林冲连遭坎坷,我们哀其不幸,为了求得安身之处,要用无辜路人的首级纳投名状,林冲要是真当了官,也未必能秉公执法。

林冲想杀杨志而未能如愿,却如愿以偿上了梁山,这样的结局看似皆大欢喜,但是我们知道,林冲那种拿无辜者首级换取入伙资格的事情,鲁智深和武松、史进是万万不肯做的。

危难之际,林冲尚且不能洁身自好,那些杀人如麻的强盗和恶霸就更不用说了,要说上梁山前属于无辜受害的,除了鲁智深之外,我们在梁山一百单八将名录中也能找到三个,他们就是玉麒麟卢俊义、浪子燕青、神医安道全和铁面孔目裴宣了。

读者诸君都知道卢俊义、燕青、安道全是无罪而被迫落草为寇,对裴宣可能不太了解,半壶老酒认为,裴宣可能是当时衙门里唯一的正人君子(仅限于小说里):“原是本府六案孔目出身,极好刀笔。为人忠直聪明,分毫不肯苟且,本处人都称他铁面孔目,为因朝廷除将一员贪滥知府到来,把他寻事刺配沙门岛。”

宋江在郓城县混得风生水起,是因为他黑白通吃挥金如土,其人品跟裴宣不可同日而语,裴宣百战余生“自回饮马川,受职求闲”,也就是拿着俸禄回乡养老,摆明了是不与贪官污吏(包括宋江李逵)同流合污,不愿白沙在涅与之俱黑。

咱们今天结合宋朝法律和现代道德观念来审视梁山一百单八将,真找出了几位落草为寇前没有触犯律条、违背道德的真好汉,但是半壶老酒读书不精,对《宋刑统》也是一知半解,自然就难免挂一漏万,所以最后还得请教读者诸君:在您来看来,鲁智深上二龙山前所做的这四件事,是不是都合情合理合法?除了鲁智深之外,还有哪几位好汉,纯属无辜者被逼上梁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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