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都监府了如指掌的武松,静悄悄地摸上了鸳鸯楼。蒋门神嘴里连声称赞:“多亏了您替小人报了大仇,真是感激不尽。小人一定要重重地报答恩人。”
张都监还在卖弄聪明:“要不是看在我兄弟张团练的面子上,谁会去干这种事!你虽然破费了些钱财,却也把那家伙料理得够呛。今晚他们几个就会结果了他,等他们明早回来,就让他们看看结果。”
张团练也自得不已:“这一夜他们四个对付他一个,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再有几个也让他有来无回了。”
蒋门神则在帮腔:“我也已经吩咐我的徒弟们了,只管在那边下手,干掉他后就回来报告。”
这个杀红了眼的魔头,听到这三个恶棍竟然还在互相吹嘘,说自己的计谋万无一失,武松一定是死定了。这无疑是在火上浇油,武松的愤怒已经达到了极点:“心头那把无明业火高三千丈,直冲青天。”
他右手持刀,左手五指分开,冲进楼中,只见三五枝画烛闪烁着微弱的光,一两处月光照射进来。楼上并不明亮,但足够他看清一切。
蒋门神坐在交椅上,看到武松,他惊恐万分,整个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蒋门神惊魂未定之时,武松一刀劈过来,将他的脸和交椅一起砍翻。
武松立即转身,一刀向张都监砍去。张都监刚刚才伸开脚,就被武松一刀齐耳根连脖子砍着,扑通一声倒在楼板上。
另外两个还想挣扎一番,但武松的刀已经砍在了他们的头上。张团练虽然是个武官出身,但酒醉之后毫无力气反抗。他提起一把交椅轮向武松,但武松轻轻一推就把他打倒了。张团练清醒的时候也未必近得了武松的身,现在酒醉之后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武松追上去一刀剁下他的头来。蒋门神虽然有力气挣扎,但他哪里是武松的对手。武松左脚踢起一脚,按倒他也割下了头。
转身过来,武松又把张都监的头割了下来。都监府里的第四、第五、第六条人命,这三个冤头债主,都被武松一刀一个秒杀了。
然而,这三人的嚣张行径无疑是将已经疯狂的武松进一步激怒了。
#秋日生活创作季#武松,在完成了他的复仇大业后,面对着桌子上的酒肉,他拿起了酒钟,一饮而尽。接着,他又连续喝了三四钟。然后,他从被害者的尸体上割下一片衣襟,蘸着血,在白色的墙壁上写下了八个字,杀人者,打虎武松也
这八个字,是何等的绝望与愤慨。这八个字,仿佛是一鞭子抽在了北宋末年的那个昏聩时代。它们比林冲宋江的题诗更让人感到绝望。
一个曾经是非分明、恩怨分明、守法守礼的人,如何会变成这个嗜血的魔头?这是由于他的是非不明和道德低劣吗?如果此刻的武松还没有滥杀无辜,那么这个魔鬼的人间就更加显得诡异了。如果此刻的武松还能恪守冤有头债有主的原则,那么这个武松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人。如果此刻的武松还要冠冕堂皇地依法依规地找来邻舍逼二张一蒋录口供,带着督监府的所有人去投案自首,那么这个世界才真正荒唐,这个武松才真正可笑。
武松在黑暗中让他们过去,却拦住去路。两个入进楼中,见到三个尸首横在血泊里,惊得面面厮觑,做声不得,急待回身时,武松跟在背后,手起刀落,早剁翻了一个。另一个便跪下讨饶,武松道“却饶你不得!”,揪住他也砍了头。
都监府里的第七、第八条人命,这两个是那日捉拿武松、栽赃陷害局的重要参与者。“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一百个,也只是这一死”。提了刀下楼来的武松,飞起刀劈都监夫人面门剁着,倒在房前声唤。武松按住,将去割时,刀切头不入。武松心疑,就月光下看那刀时,已自都砍缺了。武松道“可知割不下头来!”,便抽身去后门外去拿取朴刀,丢了缺刀。
都监府里的第九条人命,狰狞着屠戮的魔鬼啊,那砍缺了口的钢刀,你能唤醒这心魔叫嚣的灵魂吗?不能,此刻,这把嗜血的复仇之刃,已成一台收割人头的机器。
我们可以尽情地咒骂他的冷血,大声地斥责他的暴戾。只是他是怎么变成这样。
从飞云浦到督监府,武松历经了生死挣扎。在虎穴中,他奋力抵抗,杀红了眼,理智已无法控制。尽管身体疲惫不堪,棒疮疼痛,刚逃离孟州城,却阴沟里翻船,被四个小虾米抓了个正着,如同牵羊一般被拖走。
被剥去衣服,绑在亭柱上,武松面临生死关头,感慨万分,“我竟然沦落到这般田地,早知如此,我应该前往孟州府自首,虽死犹生,至少留下清白之名于世。”
此时,他那双已经杀红了的眼睛终于恢复了理智。然而,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即使一刀一剐的惩罚,也无法洗刷他内心的混乱和悲愤。可惜,他已经回不去了。
幸运的是,命运安排他遇到了张青和孙二娘。在命运的十字坡上,他换上了行者的装扮,戴上了一百零八颗人顶骨做成的数珠,拾起两把雪花镔铁打成时常半夜里鸣啸的戒刀,解开头发箍起戒箍遮住金印,在镜前照了照,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这一番笑声,在这个杀人黑店中,出自一个杀尽十九口良贱的行者口中,让人毛骨悚然。这笑声包含了他对过去明礼守法的武二郎的告别,也是新的以嗜血杀戮为生的武行者的咆哮。
这笑声,让那些对险恶的世间有着深刻理解的人们感到心胆俱寒。从那时起,世上再无打虎武松,只剩行者武松。
命运的十字坡成为武松人生的转折点,他身着行者的装扮,仿佛是宿命中的诅咒,让人难以抵挡。
初上十字坡,他报得哥哥血海深仇,虽然已无所牵挂,但对生活也失去了兴趣。再上十字坡,他是背负二十一条人命的嗜血狂魔,虽然杀得痛快,但内心已乱成一团。
紫石街、狮子楼是他为伸张人间的不平之气而进行的殉道式的搏杀。飞云浦、鸳鸯楼是他被玩弄被侮辱后而进行的毁灭式的报复。此时,他发出的这一声哈哈大笑,是他对所有事物的否定与绝望。
死亡的是谁?活着的又是谁?这摆在生命起伏里的行者究竟是躲不开的业障还是终究会殊途同归的归宿?都已经不重要了。
行至蜈蚣岭的武松,沉浸在月色的斑斓之中,欣赏着山势的巍峨,却突然被一男一女的调笑声打破了他的宁静。他疑惑地询问:“这净荡荡高岭,有甚么人笑语?”然而那笑声却像是对他的嘲弄,让他心生不安。
松树林中,山脚边有一座坟庵,约有十数间草屋。推开两扇小窗,一个道士搂着一个妇人正在窗前看月戏笑。这一幕让武松愤怒不已,他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武松心中升起了怒火,而不再是简单的暴躁。他将目光转向了那两个窗前的人。他们打破了这里的宁静,让他无法再保持冷静。“这是山间林下出家人,却做这等勾当!”他愤怒地说道,从腰间抽出那两口如银般的戒刀,在月光下看着刀面反射出冷冽的光。
窗前的那两个人没有注意到武松的愤怒,还在那儿欢声笑语。武松看着他们,心中的怒火再次升腾。“先把这鸟道童祭刀!”他大喝一声,手起刀落,道童的头便落在了一边,倒在了地上。
随后,武松与道士王道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武松挥舞着双戒刀,王道人手持两口宝剑。他们在明月之下战斗得难分难解。然而,尽管王道人具有一些实力,但在武松的猛烈攻势下,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武松杀掉了王道人后,并没有对妇人下手。“庵里婆娘出来!我不杀你,只问你个缘故。”他这样问道。也许在这个时候,他才恢复了冷静。无论如何,他没有滥杀无辜。
遗憾的是,即便王道人再该死,也无法用以证明武松的侠义,因为他的突然暴起与路见不平、锄强扶弱等理念并无关联。他的行为更多地是出于个人情绪的冲动和无视生命的放纵,无视法律的存在而随意妄为,这仅仅是他情绪失控后的产物,与我们所理解的正义无关。
令人震惊的是这个太公之女,面对深仇大恨和如此耻辱,这个女子仍然选择委曲求全、强颜欢笑,甚至不惜做出欢歌般的苟且偷生,这让人们不禁想起了瓦罐寺中的无名女。这实在让人感叹,在这个礼崩乐坏、寡廉少耻的世界中,林娘子的贞烈确实显得尤为珍贵。
妇人捧着一包金银向武行者乞命,“我不要你的,你自将去养身,快走,快走!”,此时回过神来的武松较之瓦罐寺中的鲁达、史进更具备侠义精神。
只是,曾经只打天下硬人的你,现在再不愿听人言的你,为什么会有闲心愿意倾听这个苟且着的弱女子细说缘由呢?你心底的想法究竟是什么呢?是有那个曾经让你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但最后却亲手摧毁了你一切眷恋的嫂嫂吗?
你是否又想起了她在命运迫害里的无奈?你是否又想起了在灵堂前的那个公堂上你也曾说让她说清楚缘由你便饶了她的诺言?
“快走,快走”,是说给眼前的这个弱女子的呢?还是说给心底的那个不戴头巾的烈丈夫的呢?一场大火烧掉了荒山坟丘里的魔窟,但是武行者心底的伤悲与迷惘却依旧存在,并且这些情感往往会在火光中显得愈发狰狞。
转载请注明地址:http://www.abmjc.com/zcmbhl/724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