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七十一回“忠义堂石碣受天文梁山泊英雄排座次”中,宋江安排了赏菊大会,酒后写诗流露出等待招安之意,武松和李逵分别起哄反对招安,鲁智深更是高呼“散伙”。鲁智深在梁山排名第13位,凭啥硬扛一把手宋江?

首先,无欲则刚,认理不认人,鲁智深具有浓厚的人格魅力,有一呼百应的潜力,这让宋江不得不敬。纵观水浒传,我们会发现,鲁智深一直都是为他人付出,几乎没有滥杀无辜,是真正侠义精神的代表。从称呼上,就能看出宋江对鲁智深的敬仰。

先看赏菊大会上众人的表现——

乐和唱这个词,正唱到“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只见武松叫道:“今日也要招安,明日也要招安去,冷了弟兄们的心!”黑旋风便睁圆怪眼,大叫道:“招安,招安!招甚鸟安!”只一脚,把桌子踢起,攧做粉碎。宋江大喝道:“这黑厮怎敢如此无礼!左右与我推去,斩讫报来!”众人都跪下告道:“这人酒后发狂。哥哥宽恕!”

……

宋江道:“我在江州醉后误吟了反诗,得他气力来。今日又作《满江红》词,险些儿坏了他性命。早是得众弟兄谏救了!他与我身上情分最重,如骨肉一般,因此潸然泪下。”便叫武松:“兄弟,你也是个晓事的人。我主张招安,要改邪归正,为国家臣子,如何便冷了众人的心?”鲁智深便道:“只今满朝文武,俱是奸邪,蒙蔽圣聪,就比俺的直裰染做皂了,洗杀怎得干净。招安不济事!便拜辞了,明日一个个各去寻趁罢。”宋江道:“众弟兄听说:今皇上至圣至明,只被奸臣闭塞,暂时昏昧。有日云开见日,知我等替天行道,不扰良民,赦罪招安,同心报国,竭力施功,有何不美?因此只愿早早招安,别无他意。”众皆称谢不已。当日饮酒,终不畅怀。席散各回本寨。

宋江口中称呼的变化,彰显各人身份的高低。从“你这黑厮”到“武松兄弟”,这中间存在着明显的变化,按说李逵是宋江过命的兄弟,应该给足颜面才对,偏李逵是真蠢人,宋江是伪君子,没得说,牺牲李逵兄弟也得先把场面撑住,然后再好言安慰武松。随后,面对鲁智深的公开硬杠,宋江没有直接回应,反而是顺着鲁智深的话头往下说,颇有些“打太极”的味道。

话说宋江引了梁山泊二十个头领,三千人马,分作五军前进。于路无事。所过州县,秋毫无犯。已到青州。孔亮先到鲁智深等军中报知,众好汉安排迎接。宋江中军到了,武松引鲁智深、杨志、李忠、周通、施恩、曹正都来相见了。宋江让鲁智深坐地。鲁智深道:“久闻阿哥大名,无缘不曾拜会,今日且喜相认得阿哥。”宋江答道:“不才何足道哉。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得识慈颜,平生甚幸!”杨志也起身再拜道:“杨志旧日经过梁山泊,多蒙山寨重意相留,为是洒家愚迷,不曾肯住。今日幸得义士壮观山寨,此是天下第一好事!”宋江答道:“制使威名播于江湖,只恨宋江相会太晚!”鲁智深便令左右置酒管待,一一都相见了。

在第五十八回“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中,看看宋江对鲁智深和杨志的称呼,再对比武松和李逵,就会明白这中间的阶级差别有多大。鲁智深在宋江口中是“吾师”,称呼杨志为“制使”,而且要先让鲁智深先坐好,余人不提,身份高下立显。拳打镇关西、倒拔垂杨柳、大闹野猪林……可以说,鲁智深出道后,到处行侠仗义,声名远播于江湖。打铁还需自身硬,鲁智深靠自己的人格魅力赢得了美名。反过来看鲁智深对宋江的称呼,就可爱得多了。

鲁智深道:“正是如此。我只见今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明日也有人说宋三郎好,可惜洒家不曾相会。众人说他的名字,聒的洒家耳朵也聋了,想必其人是个真男子,以致天下闻名。前番和花知寨在清风山时,洒家有心要去和他厮会,及至洒家去时,又听得说道去了,以此无缘不得相见。罢了,孔亮兄弟,你要救你哥哥时,快亲自去那里告请他们。洒家等先在这里和那撮鸟们厮杀。”

同样在第五十八回,二人见面之前,世人皆知及时雨宋江,花和尚偏喊孝义黑三郞,当着宋江面也不过喊一声“阿哥”。一个“聒”字用得尽显风流,既显示鲁智深的个性,又表达了态度,真乃神来之笔。

其次,鲁智深看似大老粗一个,没心没肺。其实,鲁智深自身势力也是一种恐怖的存在。可以说,宋江的势力在梁山排名第一,排名第二就是鲁智深的势力。

晁盖引领山寨马步头领,都在金沙滩迎接。直至大寨,向聚义厅上列位坐定。大排筵席,庆贺新到山寨头领:呼延灼、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李忠、周通、孔明、孔亮,共十二位新上山头领。

“三山聚义打青州众虎同心归水泊”中,十二位新头领上山,七人是二龙山的,鲁智深、杨志、武松、施恩、曹正、张青、孙二娘,均是过命的交情。李忠和周通虽属桃花山,但是几次和鲁智深结缘,妥妥的二龙山势力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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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忽一日花和尚鲁智深来对宋公明说道:“智深有个相识,李忠兄弟也曾认的,唤做九纹龙史进。见在华州华阴县少华山上,和那一个神机军师朱武,又有一个跳涧虎陈达,一个白花蛇杨春,四个在那里聚义。洒家常常思念他。昔日在瓦罐寺救助洒家恩念,不曾有忘。今洒家要去那里探望他一遭,就取他四个同来入伙,未知尊意如何?”宋江道:“我也曾闻得史进大名。若得吾师去请他来最好。然是如此,不可独自去,可烦武松兄弟相伴走一遭。他是行者,一般出家人,正好同行。”武松应道:“我和师父去。”

后来,鲁智深又主动请缨,把史进、朱武、陈达和杨春邀请上山,他们同样是鲁智深的势力范围。这样一算,鲁智深一派就有13人的豪华阵容,其中还有4人位居天罡之数(鲁智深、武松、杨志和史进)。所以,当鲁智深大喊“散伙”时,因其具备散伙的能力,拉一帮人下山,照样占山为王,宋江为了梁山的稳定,不敢直接与鲁智深起冲突,那就只好委屈“你这黑厮”,杀鸡给猴看了。

第三,鲁智深背后还有好几股观望的力量,这让宋江有些忌惮,也是不敢和鲁智深公开撕破脸的重要原因之一。

鲁智深上山后,一声“教头”喊出人生百态,救命之恩,豹子头林冲何以为报?晁天王死后,林冲就成了梁山旧有势力的代表人物。如果鲁智深和宋江起了冲突,林冲会帮谁?从林冲和杨志在梁山上对高太尉怒目而视,征方腊后二人“一死一病”,从林冲愿意留在六和寺“追随”鲁智深和武松来看,林冲在心中已经有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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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在第二次反对招安起冲突时,明确提到的有12人,除了鲁智深、李逵、武松、史进、穆弘、李俊、张横、张顺,还有刘唐、阮小二、阮小五、阮小七,4人均是梁山旧部,难道背后没有林冲的影子?

公孙胜、樊瑞和朱武等,也是反对招安的人物。只不过,他们心机更深,没有公开表达出来。

靠着送银子,宋江笼络了诸如李逵这样的一批亡命徒;用阴谋诡计和名利的诱惑,宋江又赚了关胜、呼延灼和徐宁等名将上山。但与鲁智深这样的侠之大者比起来,宋江就显得特别猥琐。鲁智深之“阔”之“达”,与黑三郞宋江相比,堪比正义化身。而且,鲁智深在反对招安时说的话,有理有据有节,绝非李逵可比,若二人真起冲突,追随鲁智深“散伙”的当不在少数,果然如此,宋江招安大计当成虚妄。

综上,从始至终,一直到征完方腊,宋江尊称鲁智深为“吾师”。无他,花和尚真“硬汉”也——功夫硬,人格硬,势力硬。不够硬的,早就被宋江给搞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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