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对杨志迫不及待加入梁山表示很不理解?因为大家都知劫他生辰纲,断他前程的人就在梁山。除此之外,杨志还打听到劫生辰纲这伙人并不是梁山普通头领,他们是梁山寨主,梁山军师。可杨志好像不在乎谁劫走了生辰纲,他只想快点到梁山。当白虎山、桃花山、二龙山三山人马商议如何攻打青州时,杨志没等大哥鲁智深开口就提议请梁山出兵帮忙。杨志明知这一请,三山势必被并入梁山,但他却表现得比鲁智深、武松这些跟梁山头领有着过命交情的人还积极。
杨志难道就因宋江的一句“将来招安”而变成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人了?晁盖、吴用这些人曾偷走了杨志的人生,杨志还上赶着认晁盖、吴用为兄。杨志真忘了生辰纲的大仇了?
我们从《水浒传》作者所描写的一段杨志跟晁盖的对话中发现,杨志对于生辰纲这段往事不仅没忘,而且还一直把这事记在心上。最先注意这些话的是金圣叹,他在这段话旁边不停地提醒读者们留意,上面所说的这些事“又是绝倒事。凡举三段事,却事事绝倒,不止泛泛叙旧而已。”
这段被金圣叹发觉,要反复品读的文字在第几回呢?原来在金圣叹批评本的第五十七回,通俗本的第五十八回里面。就是当三山鲁智深、杨志、武松等十一个头领,外加呼延灼共十二个头领到梁山后,梁山头领为他们办了欢迎宴。旧头领、新头领大家坐在一起聊起了往事。鲁智深看到林冲,便问起了林冲娘子的近况。林冲见昔日救命恩人问起,便如实相告,老婆被高衙内逼死了。
见鲁智深问候老友林冲,杨志也说起他在梁山的好友。当然这个好友不是劫生辰纲八人组中的任何一人,而是梁山的上一任寨主王伦。如论交情,杨志与梁山这些头领都只是泛泛之交,他只跟王伦熟一点。在杨志心里,他把王伦当成好朋友看的。为什么说杨志把王伦看成朋友?这是有理由的。因为在杨志离开梁山回东京谋复职时,王伦就断言高俅不会让杨志官复原职的,因为高俅不容杨志。杨志回到东京后,果如王伦所言,花光了带回来的金银不说,还被高俅无情地赶出太尉府。
王伦是预言大师。杨志是后悔莫及。杨志要是听了王伦的话,留在梁山,也不会有今日之辱。但是就如金圣叹所说杨志此话绝不是为了回忆往事,更不是念王伦的恩。杨志提起这件“绝倒事”究竟为了什么?
杨志是说给晁盖听得,他用王伦来讥讽晁盖,更用王伦来暗示晁盖的结局。原因是什么?
第一、杨志明是说王伦的好,实则是说晁盖等人的坏。
王伦本是梁山大头领,日子过得那个滋润。可突然来了七个做下生辰纲的贼。王伦看这些人不请自来,为了不失面子,便让他们暂时留下。这些人见梁山是个适合生存之地,便想着怎么鸠占鹊巢。在晁盖、吴用七人,以及上面刚和鲁智深讲完话的林冲的合作下,共同了结了王伦。在这么大喜的日子里,杨志在晁盖的聚义厅上大谈特谈王伦,不就等于给晁盖泼了一瓢冷水么。王伦死这件事,义何在?
第二、杨志用王伦预示晁盖跟王伦的结局一样,死于他人之手。
王伦死在林冲手上,是不得善终。晁盖会有好结果么?显然不会。晁盖虽不是直接死在梁山宋江手里,但晁盖的死却是梁山宋江所为。这一点连金圣叹都不否认,相信大家跟金圣叹一样,认为晁盖的死,宋江是要负责的。水浒作者这样写,就把王伦、晁盖的死因都联系起来了,真是构思巧妙。
晁盖一听,当场就冒火了。你杨志敢说我晁盖弄王伦,暗笑我。我也来揭你的伤疤,于是才有了晁盖说他八人劫生辰纲的光荣历史。你杨志不是杨家将杨老令公的孙子么?我看也不过如此,你送的生辰纲还不是被我们这些草莽劫来了。
眼看杨志、晁盖王伦就要打起来,梁山好汉们就大笑起来。一笑未必能泯恩仇。这让人想起宝钗借李逵骂宋江这出“负荆请罪”的戏来讽宝玉、黛玉二人,众姐妹都没听出宝钗的话外之音,只有王熙凤看出三人的关系,才会说“谁吃了生姜的笑话。”红楼作者借鉴了水浒作者的写法也说不定。
杨志人虽上了梁山了,但是生辰纲往事历历在目,他仅用一句话就表达了对他对晁盖劫生辰纲的不满。金圣叹早就看出了水浒作者的用意,就如金圣叹自己所说耐庵是他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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