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提起鲁智深,人们就会想起“三山派”,并且以为那是鲁智深的二龙山、九纹龙史进的少华山、打虎将李忠的桃花山。但是我们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聚义打青州的其实是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后面两个山头,都欠了二龙山鲁智深天大的人情。
这样算起来,唯鲁智深马首是瞻的其实是“四山联盟”。桃花山盗马捅娄子,打虎将李忠相信鲁智深一定会救他;白虎山孔明被抓,孔亮遇到了武松,鲁智深当场拍板:“使人去桃花山报知,叫李忠、周通引孩儿们来,俺三处一同去打青州。”
宋江带领梁山军主力来支援,鲁智深跟他平起平坐,宋江的态度也很谦恭:“不才何足道哉。江湖上义士甚称吾师清德,今日得识慈颜,平生甚幸!”
面对谦恭的宋江,鲁智深也很客气:“便令左右置酒管待,一一都相见了。”
从鲁智深宋江见面的过程来看,这二人的身份是对等的,双方的实力也不是很悬殊:鲁智深做总指挥的三山有十一个头领,其中顶尖高手有三个;宋江带着五队人马,有二十个头领,其中能跟武松杨志一较高下的,也只有花荣、秦明、孙立三人而已,后来同为天罡正将的穆弘、杨雄、朱仝、柴进、李俊、张横,肯定都不是鲁智深的对手。
除了二龙山、桃花山、白虎山,鲁智深还有九纹龙史进的少华山四头领,这样加起来,四山联盟就有了十五个兄弟,其中包括武艺高强的四天罡,还有一个擅长排兵布阵的神机军师朱武,要是真打起来,几乎没有任何一个梁山内部帮派可以与其抗衡——病尉迟孙立的登州派也不行,因为登州派只有孙立一人能算一流高手,手下喽啰也就百八十个。
但要说鲁智深的四山联盟是梁山最强势力,也不太准确,因为要论综合实力,在梁山上还有一股极强的势力,不但人多势众,而且一流高手超多,甚至多得可以碾压鲁智深的四山联盟。但这股势力,却被宋江拿捏得死死的——他们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宋江抓住了这个弱点,软硬兼施地将他们收为己用,并将他们当成了自己受招安的最大本钱。
看到这里,读者诸君可能已经发出了会心的微笑:你说的就是大刀关胜双鞭呼延灼等人组成的投降军官团吧?
您说对了,在梁山上唯一实力超过四山联盟的,就是曾经发誓与梁山不共戴天的投降军官团: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双枪将董平、没羽箭张清、急先锋索超,这些人都曾在场上与梁山军杀得血流漂杵,他们杀过梁山喽啰,梁山也杀过他们麾下将士。
咱们仅以大刀关胜、霹雳火秦明、双鞭呼延灼三人为例,就知道他们跟梁山的仇恨有多深了。
大刀关胜“久闻草寇占住水洼,侵害黎民,劫虏城池”,所以才在两军阵前痛斥宋江:“汝为俗吏,安敢背叛朝廷?天兵到此,尚然抗拒!巧言令色,怎敢瞒吾!若不下马受降,着你粉骨碎身!”
霹雳火秦明被宋江坑得一门老小被斩尽杀绝:“不知是哪个天不盖、地不载、该剐的贼,装作我去打了城子,坏了百姓人家房屋,杀害良民,倒结果了我一家老小。闪得我如今有家难奔,有国难投,着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若寻见那人时,直打碎这条狼牙棒便罢!”
双鞭呼延灼家族世受皇恩,赵佶高俅虽然君昏臣奸,但是对呼延灼却只有恩没有仇。赵佶钦赐踢雪乌骓,高俅有求必应,兵强马壮的呼延灼首战将梁山军杀得丢盔弃甲,宋江战后盘点,哭的心都有了:“整点人马,折其大半。中箭者六人——林冲、雷横、李逵、石秀、孙新、黄信,小喽啰中伤带箭者,不计其数。”
这三人跟梁山都有血仇,但是被俘之后,都在宋江一番花言巧语之下叩首请降了。熟读宋朝史料的读者诸君细看水浒原著就会发现宋朝的一大特点:文官个个都爱钱,武将多半都怕死。
大家都是成年人,宋江那套假话也蒙不了人,施耐庵说关胜呼延灼等人投降是因为“一者是天罡之数,自然义气相投;二者见宋江礼貌甚恭”,但归根结底,还是这些人贪生怕死:出征前将梁山视若寇仇,恨不得一口平吞了宋江,而且在交战时也是痛下杀手,随着身边将士的不断阵亡,那仇恨也变得天高海深,又怎会因宋江的两句好话,而把血海深仇一笔勾销?
我们细看二十四史,就会发现一个令人不太愉快的现象:越是高官厚禄生活富足的人群,胆小鬼就越多——穷人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是因为他们没有什么可失去的,而那些名门望族出来的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怕死,这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关胜秦明呼延灼等人能放下仇恨委身为贼落草为寇,忘记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也忘记了袍泽被杀之仇,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保住自己一条小命,至于还在朝廷管辖范围内的家小,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笔者说关胜等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贪生怕死之徒,或许有些过分,但是读者诸君可以换位思考一下: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则天下大治,像北宋宣和年间的武将,被抓后无一个肯杀身成仁,这样的军队,又怎能跟西夏和辽、金的虎狼之师作战?
宋江本人就是个贪生怕死之徒,都是千年的狐狸,谁也别跟谁讲什么聊斋,他抓住朝廷军官贪生怕死贪恋荣华富贵的致命弱点,表面上客客气气,实质上以死亡相威胁,并且画了一张招安大饼,于是在“皆大欢喜”的局面下,那些原本对梁山咬牙切齿的朝廷军官,也借坡下驴换上笑脸,把怕死表演成了义气。
笔者看到那些朝廷军官的投降过程,禁不住想问他们三个问题:第一,赵佶和宋江,哪一个对你们更好?第二,跟宋江“讲义气”,你们那些被梁山军击毙的部将士卒及其家属,又会作何感想?第三,你们在梁山上喝酒吃肉,朝廷会不会将你们的妻儿老小男的充军女的“官卖”?
很多人都只看到了“梁山好汉”的“忠义为本”,却忘了那些前朝廷军官,已经侮辱了军人这个高贵的称号。
说来说去,呼延灼等人都是贪生怕死忘恩负义的伪君子真小人,宋江也正是抓住了他们贪生怕死贪恋富贵的致命弱点,把他们收拾得服服贴贴,成了支持宋江招安的虎伥。
当然,说关胜、秦明、呼延灼等前朝廷军官个个贪生怕死,或许有些苛刻,所以最后还是要请教读者诸君: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中比例最高的前朝廷军官,有几个不贪生怕死?有几人会像鲁智深史进那样舍生取义?如果鲁智深的四山联盟因为反对招安而跟宋江及其软骨军官团发生火并,结果又当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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