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是个英雄好汉。在很多“水浒爱好者”眼中,武松是天神一般的存在。
他威猛强壮,武艺高强;徒手打虎,为民除害;快意恩仇,情深义重;很多人都尊称他为“情义武二郎”。
就连《水浒传》作者施耐庵,都十分“偏爱”武松。一百回的故事,武松个人的经历,就独占十回,为所有梁山好汉之最。
然而,翻开原著,武松总与血腥、暴力分不开。作者也在有意无意渲染武松身上的暴戾气息。武十回,越到后面,他越易怒,越暴躁,伤人性命,毫不留情,不愧是“天伤星”下凡。
“打虎武松”,是《水浒传》中最闪亮的标签。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即使看见官府告示,依然上景阳冈,说明武松胆识不凡。
哨棒断了,武松徒手打虎,去过动物园见过真老虎的朋友应该知道,老虎有多吓人,而景阳冈上的老虎已经伤了十几条好汉性命。武松胜了,足以证明他的功力非凡,《水浒传》中绝无第二位人物有此勇猛。
同时,他也为景阳冈一带除去一害,社会意义重大。而他的人品更是没得说,把得到的一大笔赏钱,分给了众位猎户,真是仗义疏财的好汉。
此时,武松的形象已经完美。
由于官府不作为,武松为兄报仇,怒杀西门庆、潘金莲。杀人后,投案自首,敢作敢当,丝毫没有逃跑的意愿。
作者对他的过激行为表示理解和同情。读者也大都为此叫好:“奸夫淫妇,罪有应得。”即便是按照当时律法,他已犯罪,而且报仇手段残忍。
刺配孟州后,在牢营里,施恩好酒好肉的款待。武松认为,他就是好人,主动提出要帮他办事,“便是一刀一割的勾当,武松也替你去干”。此时,施恩还尚未向武松提出任何要求。
施恩把请求说了,要武松去打另一个恶霸。武松与蒋门神素不相识,无冤无仇,去打他时,“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不管什么理由,直接开干。
说是醉打蒋门神,实则清醒得很。武松打之前先调戏蒋门神的小娘子,故意激怒蒋门神,而后开打。打倒后,提了三条:离开快活林,归还施恩酒店;摆桌酒席,把快活林的人都叫来给施恩赔罪;不准在孟州住,否则见一遍打一遍,见十遍打十遍,打死为止。
施恩和蒋门神都是黑老大,争夺地盘,全凭斗狠。书里写道,有了武松撑腰,“自此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增加三五分利息,各店家并各赌坊、兑坊,加倍送闲钱来与施恩。”
武松也不住牢里了,被施恩留在快活林店里居住,“武松终日醉颜酡”,成为黑老大的打手。成天似个醉醺醺的赖汉,与打虎英雄形象相去甚远。
而后,蒋门神勾结张督监,陷害武松。凭借着超凡的武艺,武松在飞云浦死里逃生。他要报仇,鸳鸯楼大开杀戒,张督监、张团练、蒋门神,以及张家15口,全都毙命。
当中真正参与坑害武松的只有4人,其余之人皆是无辜。杀了玉兰之后,又搠死两个小的,然后见人就杀。杀完之后,武松道:“我方才心满意足,走了罢休!”
如此滥杀无辜,有点跟“魔鬼”相近了。
逃出孟州,在上二龙山的路上,武松的滥杀仍在继续。夜走蜈蚣岭,他一刀砍死坟庵的道童,只为“先把这鸟童祭刀!”
杀人只为试一试刚获得的雪花镔铁刀,着实吓人。
而后,武松再杀了坟庵的飞天蜈蚣王道人。那道人“奸淫掳掠”与否,全道人凭死后那妇人的一张嘴。
而后,来到一家店里(白虎山孔太公庄附近),武松又与人打架,只为和人争夺一坛青花瓮酒和一只鸡。
这就有点仗着武艺高强,为非作歹的意思了。
旁人劝他:“出家人勿起嗔心!”武行者道:“我自打他,干你甚事!”
吃鸡者、店主人都被武松一通揍。
此前,武松一直标榜自己“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专打不明道德的人”。而此时,他正在恃强凌弱,他正是那个不明道德的人,是自己要打的人。
惩罚很快就来了,一众庄汉三四十人,趁着武松酒醉,把他绑了,剥了衣裳,捆在柳树上,被众人拿一束藤条,使劲抽打。
此番情景,要多惨有多惨。皮肉、精神、尊严,皆遭凌辱,模样与景阳岗上被他骑在身下的大虫,快活林里被他踩在脚下的蒋门神,毫无二致。
而武松个人传记的最后一次打斗,是他和一只大黄狗。
书里是这样描写这一段的:“一只大黄狗赶着吠。武行者大醉,正要寻事,恨那只狗赶着他只管吠,便将左手鞘里掣出一口戒刀来,大踏步赶。那只黄狗绕着溪岸叫。武行者一刀斫将去,却斫个空,使得力猛,头重脚轻,翻筋斗倒撞下溪里去,却起不来。冬月天道,溪水正涸,虽是只有一二尺深浅的水,却寒冷的当不得。爬起来,淋淋的一身水,却见那口戒刀,浸在溪里。武行者便低头去捞那刀时,扑地又落下去了,只在那溪水里滚。”
有兴趣的读者可以拿这一段,去和武松上景阳冈一段类比。同样是喝醉了酒,武松空手打虎,得胜下山;拿刀砍狗,反而栽倒在溪水里。
寒冬腊月,武松在冰水里瞎扑腾,岸上的大黄狗汪汪叫嚷,正是嘲讽、奚落昔日的打虎英雄。真可谓伤害不高,侮辱性极大。
虎落平阳被犬欺,大抵如此。
以徒手打虎胜利开场,以刀砍狗落败收尾,武十回的故事,是一个英雄彻底沦落的全过程。
武松的形象也在一步步下滑,从开始的英雄完人,到黑老大的打手,再到滥杀无辜的魔头,最后成为恃强凌弱、不明事理的赖汉。
人们习惯上把武松看得很高大,那是因为只记得他打虎,杀西门庆的故事,而忽略了他后面的所作所为。
而一切的转变,皆是因为潘金莲出轨毒杀了武大郎。最亲的亲人哥哥死了,武松心底的恶,被彻底地激发出来,他要发泄,就只能“伤”人。
有个流传甚广的段子:
如果当初潘金莲没有开窗户、棍子没有砸到西门庆,那么她就不会遇到西门庆,也就不会被迫出轨杀武大郎。武松不会因此上梁山,方腊也不会被武松单臂擒住(原著里是鲁智深擒的方腊)。如此,方腊就能取得大宋的江山,不会有偏安一隅,金兵入关,靖康耻,也就没有后来的元朝、明朝、清朝,当然也不会有后来的闭关锁国,没有慈禧太后,自然也不会有八国联军侵略中国。
凭借五千年的文化,加上宋朝的工商业基础,中国早就超过了美国、日本,赶超了几百年了。
所以,潘金莲,你没事开神马窗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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