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天地之间,有些名字,如今只剩了一个名字,比如阿房宫。有些名字,静静讲着一个传说,比如石老人。
有些名字,悄然唤醒一些洇漫的青春和沉睡的芳华,比如“登瀛梨雪”。
登瀛梨雪,曾名列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青岛十景”(链接:青岛十景,一景一阕)。从文人笔下和崂山百姓的口中,约略可以想见当年其景况之盛。
只有永恒的天地、不老的春风,没有长葆的芳华。自然界的风雨,人世间的沧桑,甚至单单是漠漠行走的时光,也总会带走一些什么。在崂山,在登瀛,它们带走了一些苍虬的老梨树。
八十多年前,三四月间,梨花怒放时千山栖云、万树飞雪、芳汛成海的盛景已然不复。不过缺憾从来就是世界的真相和常态,也是生活的一部分。逝者斯夫,往者不谏,那些历尽九九有幸留下来的,反倒更让人觉得美好和珍惜。
如今,“登瀛梨雪”这顶华冠,是被百余棵老梨树撑着的。这些老梨树,它们的根依然深深扎在崂山脚下,只不过,不是在登瀛村,而是在崂山风景区大河东游客服务中心附近,马路对过,东面的岭山下。
三年前,春风里,第一次去寻访“登瀛梨雪”。果然,就是想象中的那个模样,每一株老梨树都是。
听说,这些老梨树,大都百余年的树龄,最年长的,已经多岁。银杏树,柏树,榆树,这些树种,在崂山域内上千年的也不少见。但是作为果树,这些梨树能穿过百年风雨仍然苍虬屹立,着实不易。
这么老的树了,比村里最老的老人都要老得多,身子骨却依然硬朗,精神依然矍铄,芳华岁岁如昔,婆娑不减当年。且听师友说,梨树不惟能开花,每年结的梨子还不少哩。难得,难得。
阳春时节,北方的天气多的是晴好。暖阳,清风,天蓝得让人忍不住作深呼吸,沧海就在南边不远处,潮水像屈原,永远都是在沉吟太息,背后就是巍巍崂山……这些老树跟他们身边的这些事物,是如此的搭。
老梨树中的每一位都乐呵呵的,他们是些有阅历的树,每棵树也都有故事,每棵树却都对自己的阅历和故事不以为然,连轻描淡写都懒得做。
经见过一番番的风霜、迷雾、倒春寒,也遭遇过虫害、兵燹、伐斫,如今,沐在浩荡春风里的他们,粲然绽放的每一朵花,都是开心的模样。
这些喜相的老头儿!没有来由地,让人想起弥勒佛,甚或济癫。
跟崂山的山和海一样,老梨树最不缺的就是胸怀。蹇涩的梨园里,不止立锥着百余棵老梨树,还共生着一些笑靥盈盈的桃树,一畦一畦的绿茶。大家共饮一脉崂山水,同看一方艳阳天,相处清融,彼此宽悯,各自安好,各美其美也美人之美,相互欣赏也相互成就。
风从海上来,从山中来,阳光哗哗如瀑,梨花粲然,桃花灼灼,新茶崭露头角,天边隐隐传来第一声春雷。
真好。这才是世界应有的模样,也是老梨树喜欢的模样。
?在梨树下,徘徊,逗留,拍照,或者微微眯了眼,学着看山的老头儿那样,在太阳底下把自己晒一晒,好好地晒一晒,从老干、虬枝到花儿,从皮相、腠理到肺腑,再从血脉、筋络到心魂到骨意到气象。
一刹间,天地闭关,时光打坐,每一株老梨树仿佛悄然入定。可是寂然凝虑间,平静的鼾声还是暴露了其中的玄机,或者说天心——置身在这婆娑的人世,哪里需要那么多刻意的修行,大块己心,由来便如白云素履,行行止止,俯仰溯陟,何处不是家山,哪里又不是远方。
自从三年前的那次访谒之后,每年春来四月,清明前后,念念的,就要去一趟大河东,看一看梨园。
春风里,倒春寒的疫情终于消遁,这一番又来了,来看看崂山脚下这片沧桑的“梨雪”。一路樱花怒放,真的是春天了。
到了,大老远就瞥见,那些跟路边单樱一样怒放的梨花。还是老样子,生气勃勃芳华灿烂青春恣肆的老样子。
花在开,梨花白,桃花粉,高高的山崖上应该还有一簇映山红。造化虽然比梨树和崂山更老,但他心的本底里,还是个喜欢转万花筒的孩童。崂山脚下,眼前的这爿园子,才是造物心目中,一个无须雕饰的春天,脸上该有的颜色。
天蓝得还不够透,因为有一些雾。不过无妨,心里眼里念着的,是梨树,只要他们都在,都还好好的,那么无论什么时候来,都是最好的时候。
在梨园里,老梨树的身边,行者还遇见了一些青春的“老人”——其实,不该称他们为老人的。当然,从生物学意义上的自然年龄来看,这些鬓霜星星的看花人,约略在5、60岁的样子,可以被划在“中老年人”的群体了。
可是,可是你看他们的笑容,听他(她)们的笑声,再定格他们大红大绿的裙裳,以及一点儿也不逊小年轻儿的新潮“POSE”;还有呢,他们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同伴的镜头走来,手里撑着一把小花伞,仿佛走在天地大幔的T台上,那步态,那神情,那境意,呵呵。
?看着这些青春的“老人”,老梨树满头的雪在风里起舞,它们和他(她)们,大家的心里不约而同地哼起了一首老歌,“正当梨花开遍了天涯……”
歌声萦回飘荡,曲调欣悦而静谧,旋律悠长而深沉,当然了,总还少不了些温馨又苍凉、甜蜜又苦涩的滋味,少不了些薄雾一样的伤感与怅惘。
就像那些悄然溜走的时光,就像老相册里那些洇漫的照片,就像那些一想起来就让人禁不住陷进去的回忆……这些,老梨树都懂,“青春的老人”们也都懂。
谁不曾有过年青的时候?在苍老的天地眼中,在岿巍的大山怀里,这些满头雪的百年梨树,这些鬓已星星的知天命、花甲的人们,又有哪一个,不仍然还是个孩子?
其实,年历上标注的节日,已经悄然泄露了造化藏在心底的一个秘密,你看:五月里,青年节;六月里,儿童节。原来,岁月也是越往前走,就越来越小越来越年轻的哦。嘿,有人肯定要抬杠了,不是还有九九重阳么?那么行者告诉他,那不过就是,长长时光结绳上的新一个起点和另一道轮回。
而说到九九重阳,行者可要要引申一下话题了——赏过漫天遍野的梨雪之后,莫要生出愁怅和遗憾,总要耐心地等,等到飒爽西风从天边来,等到皎洁明月从海上生,等到湛湛秋水和灿灿黄叶在山中落,然后,饱满的,沉甸甸的,毓藏了人生诚实味道的梨子,该出场了。
逆着岁月和灿阳,每一颗梨子的光影里,都隐约闪烁着一片梨雪的花海。
也许,那便是一片沉睡良久的“登瀛梨雪”,在崂山脚下和时光深处的默然转身与又一次甦生。
春风三度,也已三次来访谒“登瀛梨雪”,每次来,都要为之写一阕,兹附于后:
菩萨蛮?登瀛梨雪
白云一路清风楫,瀛洲迢渡春消息。
老树半成仙,花开五百年。
干枝虬似铁,满鬓婆娑雪。
扶杖问来人,劳山那个村?
采桑子?登瀛梨雪
山中又起清明雪,几度西风,
几度东风,老去村头种树翁。
休言草木无情客,蕃也从容,
衰也从容,岁岁梨花梦里同。
临江仙?登瀛梨雪
遥问三山春几许?韶风已渡登瀛。
大河东去草青青。
茫茫沧海路,一苇觅仙行。
老干半枯心未朽,霜凌霜落无惊。
生涯不尽短长亭。
梨花今又雪,人世正清明。
乡井?村落:
驼背涧天气真真真好
不忍随风垄上行
小山村,春风里,樱桃树下的他、她、它们
六道春风(5)不与聒流长,却道天真好
三月,崂山山村小景
又开了,崂山的樱桃花
春风一到满山诗
雨里千山,又青青
春醉否?已三分
六道春风(3)每一座青山都是大地的驼背
大山里,小村子/春风跃上马鞍来
走西山东,东山北,北山南
蔷薇燕子村山
崂山村落之枯桃
驼背涧?初夏,静时光
山居/野村微雨
山塘边,燕子飞飞
崂山的桥之晴雨晓望桥
崂山的桥之悠悠九水翠涟桥
崂山的桥之巨峰风桥险渡
崂山的桥之弹月桥
崂山的桥之逢仙桥
大山,小村,三春
山村雨霁,漫天樱子未红时
青岛十景之登瀛梨雪
云心一朵春风里
山人行意/来一些云,走一些云
寻仙不遇,留作看山翁
小村,大山,春风里
题画:杏花影里,芜园荒村
崂山有个驼背涧
四季?马鞍子
小村?老乡?红柿子
立冬了,小山村秋意犹浓
过故人庄/篱下阿喵懵觉,阿汪大梦犹长
秋水?燕子?乡关
东台唐槐
小村揽在怀中树下绕膝儿童
秋到马鞍子
马鞍子*老村炊烟星星潭
我的心里住着一个村庄
驼背涧的夏天*小村落静时光
立夏*雨后山村
青山襟袖里原是白云家
杏花影里
“青山”诗词第一村⑦
紫绯浑不羡,抱老一青山
“青山”诗词第一村⑥
青山诗词第一村⑤
诗也青山,画也青山
我应青山——青山诗词第一村④
问道东海崂,走进“青山”诗词第一村③
几度西风春雨换,还是青山——诗词第一村②
数点霞鸥归古渡,半弦松月映清樽——诗词第一村①
忆下葛*是问叨你,问叨我,问叨他?
长帆看不厌,海右可雕龙
崂山村落之“雕龙嘴”
比名字更美
有个村子叫“晓望”
渡①
法显之渡
八仙墩——望山笔记()
马鞍子⑦/枝头鹊守岭前鞍
马鞍子/雨里荒村是故园
马鞍子老村⑤
天涯明月村前雪
大石之境
静水云心马鞍子——马鞍子老村(之四)
老井疏桐似旧人——马鞍子老村(之三)
远村何处寻鞍马——马鞍子老村(之二)
崂山之春③每个人梦里都有一个小山村
水调歌头·崂山
林泉垂一脉,万顷溯流清——流清湾畔
东麦窑:山海味道
登瀛梨雪——几度西风,几度东风,岁岁琼花梦里同
乡情一曲田歌——崂山民俗文化村
下葛岭上,又见仙菊灿烂开
青山风雨后——看山人手记(之九)
从下葛到北宅科:春来草木如知己——看山人手记(之五)
青山扶醉彩云中——看山人手记(之三)
敢问英雄谁气短,放眼千山——看山人手记(之二)
崂山之春④在下葛岭做个看山人
牵着下葛的手,守望崂山之不老春天(诗词十二枝)
未若寻仙归下葛,采菊村头
看那西风朗照之灿烂笑容——正当仙菊开满了下葛岭(2)
红了樱桃,醉了崂山——樱桃最是崂山红
樱桃——在下葛看山的日子(连载四)
松下问——在下葛看山的日子(连载三)
灵芝和杜鹃——在下葛看山的日子(连载二)
总是人间草木春——在下葛看山的日子(连载一)
舌尖上的崂山,诗词中的味道
在崂山,春风这一路①
走巨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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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中,那些上了年纪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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