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官,杀人放火受招安。其实不管什么出身,九成梁山好汉是想洗白身份当官的——山贼草寇可以摇身变成朝廷爪牙去征剿山贼草寇,被俘变节的前朝廷军官也想官复原职,所以除了少数几个人反对之外,绝大多数梁山好汉招安后还是欢天喜地的。谁赞成招安谁反对招安,从他们征田虎、灭王庆、破辽国之后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得出来:“众将英雄,尽是锦袍金带,惟有吴用、公孙胜、鲁智深、武松身着本身服色。”这里边就有奥妙了:公孙胜是世外高人,仙风道骨长袖飘飘是应该的,而鲁智深出家是迫不得已,喝酒吃肉没正经念过一天经,他不还俗也是还俗;武松连度牒都是“假证”——我就不信那个被孙二娘吃掉的行者也叫武松;至于吴用就更是令人费解,他哪有什么“本身服色”?非僧非道一个教书先生,哪里来的制服?可能是从吴用的衣着上,有人看出了吴用的真实想法:对招安实际是心怀抵触的,而且吴用还有把柄攥在宋江手里——曾鼓动宋江投降辽国,不管是出于牢骚还是试探,吴用对大宋的昏君奸臣都是看得比较清楚也是极其失望的,我们不能不承认,在这一点上吴用比官迷心窍的宋江要高明得多。于是六大水军头领就来找吴用了:“朝廷失信,奸臣弄权,闭塞贤路。俺哥哥破了大辽,剿灭田虎,如今又平了王庆,止得个皇城使做,又未曾升赏我等众人……今请军师自做个主张,若和哥哥商量,断然不肯。就这里杀将起来,把东京劫掠一空,再回梁山泊去,只是落草倒好。”其他的都是废话,只有三句是重点:“未曾升赏我等众人”——这是怨气的由头;“若和哥哥商量,断然不肯”——已经看穿宋江本质;“请军师自做个主张”——充满了杀机:连宋江也不要了,这边众人动手,那边宋江头落,因为宋江是一定要反对弟兄们再举义旗的,而开弓没有回头箭,只要鼓噪起来,那么总有人必死,不是反对者宋江,就是倡议者如阮氏三雄、李俊张横等辈。宋江被羞辱后,“众将得知,亦皆焦躁,尽有反心,只碍宋江一个。”这就要回过头说一说宋江受辱的过程了:正旦节(就是现在的春节)诸官朝贺,只有宋江卢俊义两个“有职人员”有资格去,而其余一百零五个(公孙胜走了)“俱系白身(可见什么正将军偏将军都是口惠而实不至)”,只能窝在军营里,等于被关了禁闭。而宋江卢俊义这两个“军官”,也“不能上殿。仰观殿上,玉簪珠履,紫绶金章,往来称觞献寿,自天明直至午牌,方始得沾谢恩御酒。”口水三尺长、肚子咕咕叫、两眼冒火光(羡慕嫉妒恨),就连宋江那么厚的脸皮,也“面有愁颜赧色”——脸红了。能让宋江平生第一次感到羞辱,看来朝廷这剂眼药上得够分量。而众好汉纷纷要再举义旗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可惜吴用有顾虑、不答应。在旁观者眼中,这个时候已经大家是“尽有反心,只碍宋江一个。”只要吴用振臂一呼,宋江就不是什么障碍了——绊脚石,搬掉就好,被坑得家破人亡的卢俊义秦明扈三娘肯定不介意当一回刽子手的。宋江的铁杆粉丝李逵,昨天因为叫嚣要造反,还被宋江臭骂了一顿,憋了一肚子气的“黑禽兽(宋江给李逵起的新外号)”肯定会袖手旁观。阮氏三雄等人要请吴用挑头劫掠东京汴梁城,这应该说是个不错的建议。但是吴用为啥不肯“自做个主张”,而且断言“你们要反也反不出去”呢?因为他有三个顾虑,这要是换一拨人来找他,他可能就答应了。首先我们来看吴用的顾虑之一:张罗要杀将起来的全都是水军头领,而在东京汴梁城外,水军是没什么用的,什么分水刀峨眉刺,在宋军的长枪强弩之下只有被虐的份儿,也没有梁山泊可以钻,打不过跑不了,那就是在找死;顾虑之二:让他“自作主张”这些人里面还包括混江龙李俊、船火儿张横、浪里白条张顺,这三个可是宋江的“老铁”,难保不是宋江派来监视偷听的“无间道”;顾虑三:绕过或干掉宋江之后重举义旗,谁来当老大?卢俊义、林冲、鲁智深还是大刀关胜甚至病尉迟孙立?这些人都有各自的帮派,对自己也不是心服口服。所以吴用只能推脱:“蛇无头而不行,我如何敢自主张?”但是请读者诸君设想,如果是鲁智深领着杨志武松来找吴用,吴用又该作何反应呢?要知道鲁智深身后还有二龙山桃花山少华山人马,跟林冲私交尚好,杨志有可以代表近半前朝廷军官,武松对山贼水匪有足够的威慑力,而且这些人对当梁山老大都没什么兴趣,肯定会扶吴用上位,只可惜鲁智深等人不屑于玩儿这些背后密谋,要不然宋江的小命儿可能真就保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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