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日报客户端记者柯杨/文张燕/图
战贫困,但愿苍生俱饱暖;盼振兴,撸起袖子加油干。蜜饯黄连终是苦,顺藤瓜果才能甜。
咱们今天要说的,是个叫后坪的村庄。它属南阳,为内乡县七里坪乡所辖,圪蹴在世界生物圈保护区——宝天曼脚下,端的是山青水秀。
要说这后坪,河滩遍地,耕地却少得可怜。全村家,贫困户就有63户。四分之一人家住的都是土坯房,该当结婚的壮汉,换亲的就有七八个。一提后坪,大伙儿都摇头——后坪后坪,评啥都落后。
自打年,后坪悄悄起了变化,先是把底子盘实,再是琢磨干啥来钱,搞奖惩、搞联动,一连串动作走起来。“土方”治大病,短短几年间,人们的日子就像拔节高粱,蹭蹭往上蹿,原先的63户,只剩下11户还没脱贫。
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后坪领头儿的叫王金贵,身长不过五尺,年龄已是六旬。别小看这位红脸老汉,全省多个贫困村,独独选了他当代表发言,讲讲后坪咋从后进变先进。
年,正是全国脱贫攻坚战吹响冲锋号的时候,后坪村的故事就打这说起。
到七里坪当乡长头一天,王学绪就接了个烫手山芋——七里坪游客服务中心距开工只剩一个月,地多半还没征到手。
这个中心虽然建在后坪村,却是个辐射广的大项目。从这出发,南到内乡县衙,东至云露山,西去二龙山、老界岭。建成后,多少游客能在这歇脚,顺带吃喝玩住。
村里人不爱想长远,寻个犄角旮旯种麦、种玉米,跑到山上摘山茱萸、捡桐油籽,一年到头汗水八瓣,落不下千把块钱。
只要值得干,就不能怕作难。王学绪下了决心。此人是个硬气人。6年前,板场乡下大暴雨,困住数千群众。时任乡纪委书记的他,挨家挨户组织撤离,全乡无一伤亡,人送美誉“孤岛英雄”。
后坪村党支部书记王金贵苦着脸,自打年上任,这是他碰见的第一难。
这块地统共.3亩,涉及4个小组、户村民,得迁座坟头,挪两万多棵树。关键是一亩地5.5万元的补偿标准,有人不满意。
蹦最高的,要数李西组的李继光。他在北京种菜卖菜,用农村话讲,气死小辣椒,不让独头蒜,是个强势的精明人。
“北京一亩地都80万块,咱这临集镇好地只值这点钱?”精明人这个说法,瞬间传遍七组八户。
年5月初,天麻麻亮,王金贵就起了床,开始做早饭。
青盈盈的萝卜丝下锅炒到半熟,和着白米粒、佐料粉一起焖。当支书后,他见天清早都是米饭,这饭最挡饥,一忙起来,中午不定几点才能吃上。
一海碗米饭下了肚,王金贵决定,先易后难,一个个来。
先从周洼小组入手。这个组年轻人多,村综治办主任薛清泉、还有王金贵的儿子王龙,跟组里好几个年轻人搁伙计,正大搞树状月季种植。年轻人不愿抱着金饭碗要饭吃,一天就签下十来户。
乡村两委班子个个动起来咯。白天不好找人,晚上一过饭点,他们就跑到村民家,讲政策,说前景,直到大家想通签字。
对着表叔张全有,王金贵打开了话匣子。
“我60岁的人了,还当这缠磨头,我不是图大家吃上饭?”
“我不干了,个儿小扛不住,明天就跟乡里辞。”
说到难处一阵心酸,眼泪真掉下来了。
跟李继光,王金贵更是费了一缸口水,掰开揉碎了说。
“你为啥去北京打工?”
“北京有钱挣。”
“后坪开发了一样有钱挣。你在外头漂一辈子哩?政府给咱拾掇好了,你回来做个小生意,日子不美?”
一个月后,村民全部同意征地。3个月后,游客中心开始动工。次年一过“五一”,中心门前三四公里柏油马路上,乌压压排起长龙。小摊小店挤挤挨挨,餐馆宾馆人来车往,水枪泳衣花花绿绿,一眼望不到头。
观望了一个夏天,贫困户苏中玉心痒了。他是二级残疾,俩腿不能走路,原先的日子好比八卦阵里骑马,东撞西撞,闯不出来。
年他也开始卖漂流用品。这买卖一做就上了瘾,天天让儿子推着,上街去守摊,俩月就挣了万把块。
张全有更是闲不住,在游客中心旁边开了个农家菜馆。馆子名叫“小娟之家”,烧菌子、炸蜂蛹、槐花炒柴鸡蛋、竹笋炖土猪肉,一到饭点儿,香味儿飘出去几丈远。
年4月11日,张俊龙拎着衣裳包赶到后坪,成了驻村扶贫工作队的一员。
初到后坪,他老大相不中。村部存放的贫困户档案没皮少肉,很不规范。
那会儿,正赶上全省精准识别“回头看”,要对贫困户进行二次识别。张俊龙心想,后坪村怕有番大折腾。
山里人住得分散,东不认得西、西不认得东,投票时难保不瞎投。张俊龙思来想去,考虑在省里评定程序基础上加“一道关”:村民小组评议,再添“两把锁”:幻灯片展示和上台演讲。
王金贵拍着大腿,这事该干,管干!一场贫困户精准识别的探索,在这个小山村搞起来了。
村干部们俩人一组,带着选票,分散到各村民小组搞初评。这天是5月12日,张俊龙和薛清泉来到东庄组,在一棵大槐树下支张小桌子,各家出个管事的,围坐一圈。
摊儿支上,选票发下去,问题来了。有村民说:以前的评定结果俺不知情,俺不认。
“咱今天就是来听大家意见的,就是要透明公正。”
“恁这选票得撕。谁是贫困户,今儿个投票定。”
张俊龙略一思忖,一摆手,撕!
就这样,人们一个个过来,在小桌旁写下名单,揉成纸蛋,扔到面前铝盆里。俩村民代表按票数,列了个本组贫困户初评名单,随后每人签名、摁指纹。
甭管大事小事,能拿到日头底下,老百姓就认。散了摊儿,张俊龙把纸蛋一个个捻开抹平,连同签字结果,附上现场照片,贴到评议档案里。
19个小组评完,村干部们拿着初选名单,挨家入户调查。张俊龙又花了几天时间,把调查结果做成幻灯片,每天忙到鸡叫。七八十个片子做下来,整个人变薄好几分。
万事俱备,只待大会。那天,44名村民代表,齐齐聚在村部,从上午八点开到下午快两点。每播完一个幻灯片,就上去一名初评贫困户,对照标准说说自家情况。代表们在台下分散坐开,各自划票。打一进门就有录像,严肃着哩。
就这样,后坪村经过二次识别,精准评定63户贫困户。如今在村部,3本村民小组评议、两本村民代表大会评议,两本调查记录,一共7本基础档案,码得齐齐整整。就评定工作来说,后坪在全乡是独一份儿的扎实,没有咬嘴扯皮的,也没有上访告状的。
王金贵颧骨高高,眼神很活,不言不语三分笑,加上早年做生意办厂子,深谙人情世故,是十里八乡受人尊敬的“执客”。谁家红白事请到王支书主持,面子先就厚了几分。
去贫困户家多了,王金贵发现一个问题:有人越攒越有,有人却越过越埋汰。像王双义、李新刚,年纪轻轻四肢健全,整天打牌唠嗑,摇唇鼓舌四处忙,家里穷得叮当响。
树干不动,树枝白摇。王金贵跟张俊龙合计半天,想了个办法——每个月5号开次会,让贫困户各家晒账本,花了多少钱、收入多少钱,好的表扬,差的批评。
第一次会年12月开,定了俩发言代表:李生洋和马定栓。
李生洋上台后,磨磨唧唧,黏黏答答,半天说不出个子丑寅卯。临了小声说:“我以后干活还不中嘛?”
78岁的马定栓成了励志榜样。老了打工没人要,他就自己种菜,推车上集镇卖。那天他说了句话,在场人谁都没想到:
“我不愿意躺到政府怀里要食儿吃,有手有脚,能挣一分是一分。”
没谁组织,哗哗起了掌声。那天,王金贵给他发了个暖水瓶,马定栓脸上放光,一路搂着回了家。
眼瞅开会有效果,俩搭档考虑着,能不能加加分量?干得好的当场发红旗,干不好的发面黑旗?
王龙先反对起自己老子来,你给人家发黑旗,人家会要?
王金贵没想那么多,不有那么句话嘛,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开会也好、发旗也罢,都是为了让大家知荣辱。上进心有了,脱贫不就有指望了!
头一面黑旗,发给了王双义。
那天,来开会的人从大屏幕上,把王双义家看得清清楚楚:院子里东一块破布、西一只扫把,灶台积的灰能画画。堂屋的案桌脏兮兮,上面搁着一只陶瓷财神,倒是油光发亮。再看看人家于香云,同样是贫困户,家里却干净整齐,连她70多岁的婆婆也闲不住,一有时间就去加工点分拣香菇。
“麻筋”被扯住了,王双义上台后啥也说不出来。王金贵特意堵在他和台阶中间,扯着小黑旗一头,王双义自然而然拿住了另一头。
这往后,王双义眼见有了变化,出门鞋是鞋袜是袜,还打起了零工!后坪人专门编了个歇后语,叫王双义干活——头一遭。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领了黑旗就像背口黑锅,走到哪头都抬不起来。
一面小黑旗,作用竟恁大!
但只见:马有娥领黑旗,三天未出门,四邻皆不见。一月后再看她,开起小超市,数钱笑开颜。
但只见:王红晓摘懒帽,找工作去青岛。李红卫戒牌瘾,干切纸手脚勤。李新刚种月季,一月两千人眼气。吴改云憋着劲,一年收入就脱贫。
再后来呀,后坪红旗越发越多,就像那一捧捧火,把人们过好日子的念想儿烧得更旺。至于黑旗,就是把钳子,螺帽儿松了,就用它拧一拧、上一上。
很快,这套做法全县都搞起来了,两年多就评出多面红旗,多面黑旗。而后坪村的黑旗,很久都没发出去了。
年起,内乡把政府、龙头企业、银行、合作社和贫困户串联起来,搞了个“5+”资产收益模式。全县所有贫困户,每家每年分红块钱。
有钱是好事,可是新问题来了。拿着政府发的钱,有的贫困户不买猪娃鸡苗,乱花一气,有的贫困户不知道咋投资、该干啥。其他村民也不乐意,咋,戴个贫困户帽子就光棍了?就该把饭喂嘴边儿?
是呀,贫困户自己想脱贫、还得能脱贫,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小小的后坪村,开始酝酿村级治理的创新一招。
王金贵、张俊龙花了整整两天,把全村人每5户一组,分成个联户组,每个小组设一名组长。这个组长要么是戴党徽的,要么是有能力、能致富的,由他们带领本组组成一个“荣誉共同体”,一块儿谋出路、搞发展。
拿王玉敏这组来说吧。这个40出头的女子结束广东打工返乡后,想在村里开个编织袋车间。王金贵跑了几趟,帮她搞定选址和贷款。村里提出让她当联户组长,她一口就答应了。
同组的4户人家都是邻居,王玉敏干脆把一台套袋机搬回了家。这样一来,52岁的李云改就能一边干活,一边照顾瘫在床上的丈夫,一天挣五六十块不成问题。
王龙这回对他爹一百个赞成。他利用自己的树状月季种植基地,给组里其他4户人家制定了发展计划,拍着胸脯说:“爹,我保证给你当好坚强后盾。”
联户组长这“芝麻小官”,不少人愿意干。前些年在福建卖玉石的温玉朋,专门去找王金贵:“叔,我不愿意跑远做生意了,想在村里干点事,人前光荣光荣。”
温玉朋和他哥温玉和在同一组。弟弟踏实能干,哥哥却是个“害货”,赖账、打架是经常的事。这个谁都不怕的主儿,唯独温玉朋能镇住。
这些社会能人,要么有学问,要么辈分高。“碰见孬的横的,组长数落几句踹两脚,他们都得听着受着。”王金贵笑出一把鱼尾纹。
贫困户杨武林是单身汉,以前分红到手,个把月就能败精光。联户组长王新朝发现,这杨武林做得一手好饭,就把他推荐到饭店当厨师。第一个月到手三千多块钱,杨武林眼泪都淌下来了,他主动把存折交给王新朝,说组长你替我保管,你看着我,我一定把钱用到正地方。
联户组虽小,作用却不小。有组长带着,一块儿学政策、学经验,愿意当贫困户的少了,村里也和谐多了。谁家有困难,几家来帮衬。要是闹个小矛盾,组长叫到一块,不出组就能解决。
内乡有家龙头企业,在全县建起24个切纸车间,共有46名贫困户务工,其中建在后坪村的这个车间,就吸纳了16名贫困户。内乡县委书记李长江听说后认为,后坪这套做法激活了大伙儿脱贫致富的内生动力,将之总结为“三带五联”——
所谓“三带”,即由党员干部、致富能手、社会能人带领带动村民共同富裕;而“五联”,就是指联学、联帮、联保、联争、联创。
如今在内乡,联户组实现了全覆盖,全县16个乡镇个行政村共成立联户组个,覆盖户人。
咱们前面说了,后坪是个小山村,很多人祖祖辈辈,走的是羊肠路,住的是土坯房。湍河边就有一户这样的人家,户主叫刘中立。
刘中立16岁那年得骨髓炎,落个右腿残疾。他想了不少生钱门路,可出门是河下山无路,种的菜、养的鸡都卖不出去。最难的是年,他妈出车祸住院,三四十岁的汉子四处借钱,恨天恨地无门。
树挪死,人挪活。听说乡里要在集镇上建新社区,把他们从深山迁出来,刘中立心想,可算盼到这一天了!年,包括他在内,98户乡亲走出深山,住进了位于后坪的新家。
新家有个好听的名,思源社区。紧邻国道、七里坪游客服务中心,周边有小学初中、乡卫生院、社区服务中心,出门、办事,啥都方便。
对了,一定要提提那个菜园。乡里专门辟出一块地,给搬迁户每家分了一小块。一年菜半年粮,农村人有菜有粮就不慌张。家家在地头上竖个木牌牌,写上户主名字,还要用塑料布包好几层。
搬到思源社区后,刘中立拜学园艺出身的张俊龙为师,开始种香菇。张俊龙自掏腰包,买了水管、电线,还弄了台水泵,一股脑送给了他。
刘中立真是肯干,遇上高温灭菌,能两天两夜不合眼。年他种了1.4万袋香菇,年底就挣了5万块。第二年,香菇变成1.6万袋,外加试种两三千棵树状月季。第三年,光七八千棵月季就盈利10万块钱。
刘中立现在的新家,是座百十平方的小复式,厨卫卧室、冰箱电视,城里人有的他家都不少。看看眼前这光景,想想以前一下雨就不敢睡觉,真是恍若隔世!
思源社区周边,建起了一条条产业带。20多户搬迁户拾起老本行,依旧种香菇。不想种香菇,可以去花卉基地种月季。啥都不想种的,还能去附近景区打工。只要正经干,绝对饿不着。
社区建好了,没人管就是盘散沙。王学绪盯上了原副乡长刘书瑞。这老先生有经验,管个社区不在话下。
就这样,刘书瑞带着一支5人团队,服务全社区人。三层楼的社区服务中心,不光有办事大厅、图书室、会议室,还比城里多了个功能:免费洗浴。
一开始,80多岁的张清仓坚决不来洗浴中心洗澡,那么多人精赤条条,羞先人咧。
新社区不光景美,更得人美呀!刘书瑞大会小会,讲卫生、说习惯;挨家挨户检查,门口有没有乱搁乱放,灶台干不干净,电闸盒落不落灰。检查结果还要张榜公布。
慢慢地,社区人有变化了。原来河水一涮就叫洗手,现在要在水龙头下仔仔细细洗一会儿,还打个肥皂。原来扔垃圾,打开门“嗖”一声飞路上,现在都是装袋码好,等村里的环卫工来收。张清仓也爱上洗澡了,三天两头洗一回,回回还要拉上他兄弟。
一早三分巧。吃、住、行、干,事事提前考虑,才使得社区两年多就见了模样。能让大家觉着,新家比老家好,这事就干成了!
思源这个名字,是王学绪取的,这里他有空就来看看。转着看着,一股激情涌上胸中,这个听秦腔长大的西峡汉子站定身板,忍不住就吼了出来:“为江山我也曾南征北战,为江山我也曾六出祁山……”
当上村支书那天起,王金贵就没安分过,一直在想咋带领村民搞产业,培育几个“聚宝盆”。
想挣钱,打工最快。后坪村先后引进几家企业,建起切纸、木材加工、编织袋加工车间,让村民有活可干。可王金贵始终觉得,农村发展要想走得更长远,得有自己的产业,得在脚下这块土地上做文章。
这里海拔高,气候温和,又是湍河发源地,人们总是自豪地说,咱后坪的土种啥长啥。年,王金贵带人去西峡、淅川学习取经,相中了黑李这个洋品种。
土地不负勤快人。年第一茬黑李挂了果,酸甜可口,卖相好,产量高,一亩地能挣万把块钱。从那起,后坪不少人家种起了黑李。
一条腿走路不稳当。王龙和自己的小伙伴也在鼓捣事。他们把树状月季引进后坪,首批棵当年就见了效益,年底一算账,投入的6万块本钱翻了一番。打那以后,这种娇艳却不娇嫩的鲜花,就盛开在后坪肥沃的土地上,红的、粉的、黄的,好不热闹!
如今,后坪24平方公里土地,全部种上了经济作物。盛夏有林果、秋来收香菇、树状月季月月开,昔日湍河边的荒滩地,如今一河两岸,处处飘香。
产业好比腰杆,搞得好,农村就挺得直,搞不好就会塌架。内陆小山村的产业之路,多的是沟沟坎坎,时时在摸爬滚打。
年4月29日上午,后坪村里,杨磊和薛清泉在各自基地里忙活,两个“70后”都在为下一步发展操心。
杨磊的这家食用菌合作社,有不少搬迁户、贫困户务工。这几年种香菇的越来越多,虽说后坪有祖传手艺,但老办法抵不过新技术,纯人工抵不过机械化,不转型升级很难活下去。
薛清泉是乡月季协会会长,一到春天,全村一天能卖出千把棵。尽管销路不错,但大家也发愁,月季嫁接插杆的刺玫根,用完了咋办,能用啥替代?
农村人想创业,那是真不容易!一方面,脚跟要站稳,不能眼大肚子小;另一方面,眼界还得放长远,不能朝令夕改。
事在人为。王金贵和乡干部刘二泊一路,开始了新探索。
内乡多风景名胜、天然氧吧,但年轻一辈很少有人知道,始建于北宋的秋林寺,跟后坪颇有渊源。
沿着村级公路走到头,攀斜坡而上,是一段数百米长的溶洞。千百年来,碱性大的凉水泉时伏时出,把石头雕刻成千奇百怪的模样。
二人披竹叶、拂杂草,互相拉拔着,去找泉水源头。源头3里地外,便是当年秋林寺的所在地,曾经盛极一时的中原八大美景——秋林红叶,就出自这里。
山上树种丰富,空气清新。遇见那正抽嫩叶的香椿,掐一把,香味能追着人飘到十米外。也许,这片原始生态林,是后坪又一处取之不尽的金山银山。
刘二泊是七里坪乡人大主席,主抓的就有旅游。搞旅游需要穿珠成链,七里坪不乏明珠,他们需要做的,正是把岁月蒙尘的珠子,一颗颗找到,擦亮,穿好。
谁曾想,年会这样开头。新冠肺炎疫情挡住很多人外出打工的路。看着闲下来的人们,基层干部们急得要命。
七里坪种香菇需要的木屑、麸皮,以往都运自湖北。刘二泊、乡扶贫办主任薛俊明想尽办法,四处打听货源,从山西、陕西组织调运,一天电话不下百个。
这是脱贫路上又一个坎。两三个月里,很多干部吃住在乡里村里,没回过家。
过了年,王金贵一直在盘算,后坪还有11户贫困户,有几家是边缘户,还有几家压根儿没有劳动能力。这个底咋兜呢?他想得脑仁疼,想出一个新招。
搞个1+11联盟,由一个大户领着这11户一块儿挣钱,确保每家每年保底挣块钱。他找刘中立一商量,后者当场表态:没有你们拉拔,就没有我现在。这个大户,我愿意当。
这不,开了春,村里给他们专建了一处香菇种植基地,能种6万棒香菇。钉棚那天,村干部们都来了,大伙儿齐心合力,把香菇袋整整齐齐码好,热火朝天干了一大上午。
这种互助脱贫模式,后坪是头回尝试。选地方、买钢材、找工人,为了把基地建好,王金贵没少操心。要是有人问,这香菇棚质量咋样,他反应可大了。“你听听,我这钢管啥声音。”64岁的人,捞起块石头连蹦带跳就去敲,当当当,声音沉闷敦实。
这些年酸甜苦辣俺都尝了。王金贵讲到动情处,一把撩开裤腿,右腿肚上有块深褐色的疤。两年前,他不慎掉进沼气池,一尺多长的血口,缝了16针。正要输液时接到电话,两家贫困户闹矛盾,谁都劝不住。他拖着伤腿赶回去调解,等解决了一看腿,肿得像香菇棒。
他也落过“六亲不认”的骂名。他弟弟王金战,是个哑巴,孤身一个。当上村支书后,他主动把弟弟的低保去掉了,亲妹子不愿意,他说不当紧,我儿给他养老送终。
想干好先得立身正。遇上村里搞建设开发,他都先告诫家里人,咱房不买一寸,活不干一尺,清清白白干事,堂堂正正做人。
要做到真扶贫,就得把贫困户装心里。
张俊龙来后坪第一个月,父亲病危,他连着3医院,蹲ICU门口守一夜,次日一早再回村。几天后接到电话,急忙往回赶,到了没见上老父亲最后一面。父子连心,眼泪都淌在了背人处。
在基层工作25年,王学绪有个掏心窝的感受:搞脱贫攻坚,回过头看看,赚大了。
为啥这么说?一是把老百姓的心抓住了。以前乡以上干部到村里很少入户,现在户户进,户户熟。年12月,内乡下了入冬最大一场雪,那天开完早会,乡干部们纷纷往外跑,惦记着各自包的村。偏远的七潭村、大龙村,开不了车,就徒步走过去、爬上去。将心比心,常有老百姓自发把菜、鸡蛋、花生,送到扶贫工作队队员门口。
二是让党员干部真正转变了。进到贫困户家,看看他们的难处,心平了、气不燥了,这是平常心。脱贫攻坚越往深处走,路子越清楚,干啥越明确,这是责任心。脱贫攻坚这个大课堂,越是艰苦严苛,学到的东西、受到的教育越不会忘,越不敢忘。还是那句话,干事业最能催人奋进,最能凝聚人心。
七里坪千米高山之上,生甘棠树。当地人喜爱取其叶,晒干泡水,一杯下去,清凉自生,“甘棠遗爱”之说便源于此。
史书记载,西汉召信臣和东汉杜诗都曾为南阳太守,皆有善政,使人民安居乐业。正所谓,前召父后杜母,流芳人间千年。好事总得能人做,齐心合力美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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