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松铜筋铁骨,于雷霆霹雳间,能力博猛虎;杀嫂设祭,血雨腥风时,又从容若定。动如飞龙在天;寂若蛟潜深渊。这样的人物,本该成就一番大事业,然而竟托身空门,老死于丛林。他以打虎声震天下,却以行者隐没其名,行走江湖,连个响亮的绰号都没有,后来又失一臂,成了名符其实的天伤星,实在是太悲催了!

悲催的武松,一辈子都给人当小弟,没有当老大的命。武松上有武大,在家排行老二。于横海郡柴进庄上邂逅宋江,当即拜黑三郎为兄,借宋江的面子,从廊下客转为座上宾。武大死后,他替兄报仇,路过大树十字坡拜又义结金兰,认张青为兄,张青引荐他上了二龙山。

上了二龙山,大哥鲁智深是山寨大旗,掌控全局;老二杨志思路开阔,抓具体工作;武松坐镇中军,为山寨之胆,屈居第三。

三山聚义归水泊,四方势力会梁山,青面兽杨志调到骑兵部队,位列马军八骠骑,花和尚鲁智深任步军十头领的老大,武松归老鲁领导,排在第二。

待到梁山全伙受招安,北讨大辽,南征方腊,去时剑戟森森,雁阵惊寒;归时鹄号旷野,无枝可依。再看武松的这几个大哥,张青阵前死,杨志病后亡,宋江叫人心拔凉。倒是鲁智深看破放下,双腿一盘,洒家不玩了,干脆去他个娘。这正是:

将军一去,大树飘零;

壮士不还,寒风萧瑟。

如此一来只剩下一个武二郎,阅尽潮起潮落,看惯秋月春风,身如槁木,心如死灰,欲就此退居林下,只求个清净。宋江又甩给他一个包袱,留下患病的林冲托他照顾。

林冲与武松马上马下,分属两个系统,本无交集,如今可倒好,一个是大仇未报,怨恨不平;一个有志未骋,块垒难消。两个落寞英雄,失意的好汉,在六和寺内,青灯佛影里,作了一处。

武松年纪小于林冲,座次资历也在林冲之后,自然还得把林冲叫大哥,这样一来,他成了千年老二。武二郎,二武松,这称呼真不是白叫的。

想当初武松给施恩当过几天大哥,那会儿他勇夺快活林,威震安平寨,意气风发,风光无限。但不久就阴差阳错,化身头陀,后来无论在二龙山还是梁山泊,始终位居人后。

究其原因,武松做不到林冲那样能屈能伸,鲁智深那样好汉不吃眼前亏,更学不会宋江那套曲意逢迎,口蜜腹黑。古人云:人过刚则易伤,物过盛则当杀。以他这般耿介刚直的脾气,豪放不羁的性格,眼里揉不得一点砂子,怎么当得了老大?

明代宋濂《秦士录》里,记载邓弼勇力绝伦,时人比之为五代铁枪王彦章,然而空怀文经武略,一生不遇,愤而入王屋山为道士,老死在山中,简直就是第二个武松。武松虽是虚构的人物,现实中怀才不遇的例子更多。昔李广有射虎之勇而无封侯之命;冯唐有乘龙之才而无拜相之机。武松做不了老大,除了性格使然,还有最重要的一点,正如吕蒙正在《命运赋》里,总结出来的六个字:此乃“时也,运也,命也!”尚何言哉!尚何言哉!赢了江湖输掉人生,梁山第一高手的经历,真像现实中的你我。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寂寥清冷,幸而有酒。武松和林冲在梁山相见无话,最后却在六和寺相聚,想那林教头风雪黄昏,在朱贵酒店要二斤熟牛肉,一壶热酒,感伤怀抱,默然独酌,何等寂寞。如今有武二相伴,快人快语,真情真性。兄弟把盏,把那平生抱负,付与一樽浊酒;将这满腹心事,倾之冷月寒江,且图一醉,不亦快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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