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其书,哀其心
越读《水浒传》,往往越觉其深奥精妙。比如,水浒一开篇就是洪太尉私放颗魔星。可当水浒江湖风浪平息后,我们却惊奇地发现,以宋江为首的这一百单八魔星(妖魔),竟然都成了忠义典范。
哪怕死后,宋江居然还能把皇上大哥“请”到梁山,在告状申冤的同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天帝哀怜臣等忠义,蒙玉帝符牒敕命,封为梁山泊都土地。”
所以,皇上大哥在李师师住处梦醒之后,第二天便在早朝上怒斥高俅、杨戬:“败国奸臣,坏寡人天下!”随后赐钱于梁山泊,起盖庙宇,大建祠堂,妆塑宋江等殁于王事诸多将佐神像。敕赐殿宇牌额,御笔亲书:靖忠之庙!
从妖魔到忠义好汉,《水浒传》的这个大逆袭玩得,实在让人感觉妙不可言,内涵多多。以至于金圣叹劈头赞道:“一百八人而无其人,犹已耳;一百八人而有其人,彼岂真欲以宛子城、蓼儿洼者,为非复赵宋之所覆载乎哉!”
总的意思就是说:别纠结这一百单八人了,谁史有其人(忠义者),谁凭空虚构(妖魔)了,如今他们就在那悠悠八百烟波的梁山泊内,既是赵宋天下,却又不是赵宋天下。所以应当“后之君子,亦读其书,哀其心可也。”这就是所谓的“领会精神”吧。
看着很绕,且无趣,所谓高下相倾,音声相和,接下来就是有趣的内容了。之所以开篇先谈这些,就是告知一个道理:读其书,哀其心。如此,才能从有趣的内容中,发现其内涵。
二、从绰号到星宿名
施耐庵为了把《水浒传》中,这位好汉塑造成功,可谓煞费苦心。不仅故事写得精彩,起合巧妙,还开创了一种新玩法——这就是江湖绰号!每位好汉,都有绰号。且每个绰号,还都暗藏玄机。
如梁山上有两股旋风,一曰小旋风柴进,一曰黑旋风李逵。柴进是梁山第一贵族,李逵是梁山第一莽汉,这么天壤之别,为何绰号都是旋风?两种解释。
其一:从故事发展来看,黑旋风李逵,算是把小旋风柴进,给一股脑地卷入梁山。因为李逵打死殷天锡,是柴进入梁山的开端。且更好玩的是,李逵是宋江第一心腹马仔,柴进是宋江最强悍的竞争对手,这是不是证明了,柴进之所以会败给宋江,其实是被宋江给“黑”了?
其二:小为初端,黑为壮硕,表示旋风的发展阶段。因此小旋风柴进,资助梁山第一代寨主王伦,等于是旋风初起之时。当李逵跟着宋江入伙梁山后,则代表着梁山壮大,要搞大事了。所谓风雨同行,黑旋风和及时雨,一下子就搞得水浒江湖,波浪滔天。
好玩吧,所以读《水浒传》,还真必须要“哀其心”,哪怕江湖绰号,都藏着玄机。若不信?咱再看两个,托塔天王晁盖和混世魔王樊瑞!
这两位好汉都是大哥,晁盖是梁山寨主,樊瑞是芒砀山寨主,两人都“称王”,只不过一个代表着正,一个代表着邪。所谓正邪不两立,所以混世魔王樊瑞,便公开喊出了要“吞并梁山泊”,也就是混世魔王要干掉托塔天王。
虽很快他就被公孙胜降服。但哪料当樊瑞上梁山没多久,晁盖就稀里糊涂死在了曾头市,去领盒饭了。这些就是《水浒传》第59回的内容,标题叫:公孙胜芒砀山降魔,晁天王曾头市中箭!
如今,是不是该为《水浒传》赞叹一声呢?好玩、有趣,藏内涵。因为皆知,塔有镇妖的功能,如今托塔天王领盒饭了,自然梁山就成了“混世魔王”的天下了。这是不是:魔王不出,天王不退?只不过真正的魔王,不是樊瑞而是宋江罢了!
为何晁盖会被宋江,一脚踢出梁山将的圈子?他没法不踢出去,莫非还让晁盖当头镇住?宋江比谁都精!但无论怎样,水浒绰号再有内涵,所承载的信息和功能却也有限。
比如花和尚鲁智深,他这绰号最关键的内容,就是展现其文身图案,并烘托出这个和尚不一般。却无法点出,鲁智深圆寂成佛的精妙。
还有行者武松,绰号含义,既有头陀属性,也代表着武松的水浒苦行之路,因为最终他是要一路苦行终成“清忠祖师”的。可这样一来,著名的武松断臂,行者就承载不动了。
那么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水浒传》自然有办法,不是开篇就说位好汉,都是魔星吗?既然是魔星,就必须要对应其星宿名。因此,梁山好汉们的星宿名,一下子就显出了其威力。
三、从“富贵二人组”说起
柴进为何一生富贵悠然?李应为何梁山溜达一圈,就又回去继续当富翁?看看两人的星宿名。柴进是天贵星,李应是天富星!显然两人是梁山上的“富贵二人组”。自然结局都完美了。
必然还有李俊,他最后是在海外当了国王,为何成就这么高?李俊绰号:混江龙,星宿名,天寿星。所谓龙入大海。仁者寿,故能长久,仁者无敌,故在海外成了国王!
现在明白李俊的特殊了吧,虽他的故事,在《水浒传》中显得单薄,角色也不出彩,但施耐庵却用一个绰号和一个星宿名,就暗示了他的一切!
那么武松为何断臂?咱先看看武松断臂时的描写:包天师在马上,见武松使两口戒刀,步行直取郑彪,包道乙便向鞘中掣出那口玄天混元剑来,从空飞下,正砍中武松左臂,血晕倒了。却得鲁智深一条禅杖,忿力打入去,救得武松时,已自左臂砍得伶仃将断,却夺得他那口混元剑。武松醒来,看见左臂已折,伶仃将断,一发自把戒刀割断了。
笔者的理解是:对于武松来言,寻常好汉根本就没法伤害到他,因此这才有了武松一次次在绝境中逆袭。而能给武松造成伤害的,只能自天上来(从空飞下,正砍中武松左臂),武松便因此断臂。
我们再看武松的星宿名,正是“天伤星”。所谓:逆天行者,终遭天伤!可谓早有暗示!
那么鲁智深圆寂成佛又有啥讲究?还是要先看看鲁智深圆寂时的描写:焚起一炉好香,放了那张纸在禅床上,自叠起两只脚,左脚搭在右脚,自然天性腾空。比及宋公明见报,急引众头领来看时,鲁智深已自坐在禅椅上不动了。
显然鲁智深是孤独中圆寂,没有任何人来打扰,圆寂后宋江等人才到!这其实便是鲁智深,在水浒江湖中的遭遇写照。因为他总是一路救人而来,却又总是一路孤独前行,哪怕后来有了武松,也照样是如此。
比如为救史进,鲁智深不顾武松和朱武劝解,义无反顾独身入华州。所以,鲁智深的星宿名,便是:天孤星!
绰号花和尚,却总被别人“借花献佛”,野猪林救林冲,反被林冲一句话出卖。跟杨志一起打下二龙山,却又被杨志一句话,把二龙山卖给梁山。入了梁山,却再遭宋江出卖给朝廷……
面对这么多次出卖,鲁智深却依如赤子一般,扶危救困,不计任何个人得失。所以,整个水浒江湖中,没有人比鲁智深更孤独。却反因其孤独,成就了鲁智深的高度,死前一句“今日方知我是我”,大彻大悟。
所以天孤星,笔者认为:就是照亮水浒江湖的那一点星光,让人仰望,先“哀其心”,方能正己,去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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