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我是谁?
其实,武松就是一个普通人,比如爱面子、好吹牛等这些毛病,武松都有。而且闯了祸,打昏了人也是撒腿就跑。这可害苦了武大郎,用三寸丁的身躯,替武松去摆平。
但武松却从来不想这些,躲在柴进府内一年多后,被冷落的如条狗。以至于宋江无意间一脚踢翻火盆后,武松爆发了,因为当初他刚来柴进府时,也是享有如宋江般的贵宾待遇。
所以没打虎之前的武松,就是一个愣头青,从未想过“我是谁”这个问题,因为一旦开始思考,就意味着进入了成熟。这种感觉想必几乎所有人都有吧?所谓的少年迷茫,就在于此。
可惜武松还没来得及思考,便来到了景阳冈,跟店小二较劲喝了18碗酒,醉醺醺上了山,面对官府的告示,武松意识到原来山上真有吃人的老虎。想跑回来,又怕被店小二讥笑,硬着头皮上了山,最终打了虎,成了人们齐赞的英雄。
武松虽不知自己是谁,却知英雄怎样。比如打虎的赏钱,全给了猎户。拒绝嫂子勾引,所谓英雄不近财和色。却一不小心,还是露出了幼稚的本来面目。在武松替县令跑腿,要离开清河县前,他如此吩咐武大郎:“有人欺负你,你先忍着,等我回来给你出气。”
依然是英雄做派,却根本不懂,成年人之间的伤害,一旦开始,岂容说喊“暂停就暂停”?所以武松这个英雄,是活给别人的,但他却以英雄自居。等于提起就认定了自己是英雄(我是我)!须知一个连“我是谁”都没思考过的人,如何能担当得起?
这种情况就如,富豪定了个小目标:今年一个亿。但工薪层也定这个目标,那不是“不知自己是谁,吃几碗饭吗”?武松就这种状态,成英雄属于偶然,却欣然认定,我即英雄。
所以,很快哥哥武大郎的惨死,就让他回炉重新锻造:原来英雄抵不过西门庆的银子,原来英雄架不住官府的定断……虽一切明明白白,可英雄却无法伸张正义。于是武松,最后一次用英雄的标准,替哥哥报了仇,自首,然后被发配……
二、谁是我?
孟州的牢房,本应是武松翻开“谁是我”这第二张,人生底牌的地方。因为这张底牌一旦翻开,就意味着一个人彻底成熟,有了清醒的目标。即,有了人生榜样,我要成为谁谁那样的人。
可武松却依然残存着英雄的认知。比如誓死不低头,哪怕差点被煞威棒打一顿,听闻蒋门神夺了施恩的“快活林”后,主动喝酒,机械复制打虎时的状态,揍了蒋门神。
无意间喝酒打虎,是为民除害,故而被捧为英雄。有意喝酒,揍了蒋门神,却是替施恩“黑吃喝”,最后还要告诉人们:我是打虎英雄。是不是很滑稽。等于哥哥的死,依然没让武松清醒过来,思考应该做一个什么样的人!
这种状态下的武松,自然再次被戏弄,张都监的阴险,“江湖”的险恶,让武松差一点死于飞云浦。当他明白过一切后,踌躇良久,最终决定:要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这是武松第一次为自己讨公道,之前的打虎是偶然成英雄,杀西门庆是为哥哥讨公道,孟州打蒋门神,是为施恩讨公道。如今武松终于明白了,原来为自己讨公道有多难。因为“我武松”仅是寻常人,绝难有“英雄”拔刀相助,只能靠自己,且非成则败,甚至非死即生!
所以鸳鸯楼上武松这才滥杀,连无辜的丫鬟都不放过,这其实就是恐惧的扩大化,彻底否认了自己是英雄。并最终在墙壁上写下:杀人者,打虎武松也!杀人和打虎,就这样奇妙组合在一起,对冲后为零。
三、我是我
由于武松过早翻开了“我是我”这最后一张人生底牌,而认定“我即英雄”,所以武松历经了为哥哥复仇,为自己复仇,随着鸳鸯楼上的那几个大字,否定了我即英雄,这才开始思考,我是谁?
这就注定了武松的迷茫和痛苦,非常长久且强烈。因为人生如白纸,武松早已在上面写画了许多,却突然全部擦掉又重新来,这岂能轻松?
所以从此后武松,就又恢复了最初的愣头青般的模样,只不过是伤害力更大。比如假扮头陀后,为了试刀杀掉了道童。这跟他最初一拳打昏人,是一个模样。不同点仅在于,武松已无敬畏心!这是成长还是堕落?
自然是堕落!所以人生的这三张底牌,一旦翻错了顺序,是相当可怕的。因为心智根本承担不起。这同时也是为何,武松上了二龙山后,就跟鲁智深那么亲近的原因,即,武松终于明白了“我是谁”,并清楚的知道了“谁是我”。
如此,直至最终随着武松断臂,被迫放下了“最强”,出家六合寺后他才终于明白了“我是我”……这是人生的最后一张底牌,只有丢弃了“最强悍之处”,才能清醒看清,我终究还是那个我。可惜能最终翻开,这最后一张人生底牌的人,太少了。
因为,能走到这一步,要经历两次痛苦的翻底牌过程,甚至还要活成,当初最讨厌的人的模样,才能换来这“最强悍之处”,岂能轻易就还原为“人之初的弱和善”?这才是最值得深思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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